傷病成盧蘭揮之不去夢魘 選擇離開國家隊需要勇氣
文/李旭
“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,經綸世務者窺谷忘反。”浸潤在麗江的山水里,盧蘭(微博)整理心情,思考未來,她想要更真切地看清“自己”。
回到北京,盧蘭幾乎是獨自一人作了24歲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決定——離開國家隊,回江蘇省養傷。名義上雖為暫別,但回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;雖然還將為省隊出戰下一屆全運會,可訓練比賽已經不再成為她生活的中心。
做出這最終的決定時,盧蘭距離跨過自己的第二個本命年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。“本命年?”盧蘭笑了笑,“這種東西信則有,不信則無吧。”
“李總(李永波)說,‘你肯定會后悔。’我相信,這也許會是真的。但是,這是我自己的選擇,不管以后的路怎么樣,我都會自己去面對和承擔。”柔弱的聲音里分明透著堅定的語調,那個綽號叫“小白兔”的女生說,離開并不等于逃避。因為,羽毛球已經給了她力量。
傷病,揮之不去的夢魘
在中國人那里,信仰和風俗差不多可算作是兩碼事。剛剛進入兔年,在媽媽的關照下,盧蘭的手腕上就出現了一條用來驅邪的紅手鏈。不過,這樣的舉動看上去有些“亡羊補牢”的味道
因為,對于盧蘭而言,2010年才真正是黑色的一年,為如今的離開預留了最大的伏筆。“怪不得人們都說兔子怕老虎(2010年為虎年)。”盧蘭現在說這話時很平靜,嘴角甚至會微微一揚。時間打磨了疼痛的尖銳,卻帶不走笑容中的苦澀。
2010年初的世界羽聯第一期世界排名,盧蘭位居第7,頂著新科世錦賽冠軍的頭銜。
盧蘭帶著不錯的心情過完了2010年的元旦假期,但在開始新賽季征程之際遭遇當頭棒喝。“就在出發前的兩天里崴了腳,導致馬來西亞、韓國兩站比賽都沒有打。”孰料,厄運就此一發不可收拾:醫生查出她的頸椎有了問題,接著又受到重感冒的糾纏,踝關節受傷并最后演變為跖腱膜的斷裂……
正是“跖腱膜”成了盧蘭的阿喀琉斯之踵。搜索百度詞條,跖腱膜是如此定義的:由腳指底部伸延至腳跟的厚纖維組織,它負責在走路中段時支撐著足底的關節、骨骼及肌肉,使蹬起時有一個堅硬的杠桿;此外,跖腱膜亦維持底足弓的正常活動。
盧蘭很清楚地記得當時受傷的情形:“那時在晉江集訓備戰湯尤杯,我先是踝關節那里疼,對于搶網前球有很大影響,于是打了封閉。踝關節不舒服,導致其下的部位在打球時就要多用力,這時候弄傷了跖腱膜。”為了對付跖腱膜出現的炎癥,隊醫先后給她打了兩次封閉,卻最終出現了斷裂的情況,雪上加霜的是膜并沒有斷干凈,此后反反復復發炎,就此留下了病灶。
受傷后,盧蘭落選了尤伯杯陣容。整個下半年,她只參加了新加坡超級賽、中國大師賽、日本公開賽、中國公開賽和香港公開賽,最好的成績僅僅是新加坡的四強,上海和香港兩站均在前兩輪出局。
“跖腱膜的受傷影響了我的速度以及后場的技術運用。速度和彈跳被限制之后,整個技術就發揮不出來;另一方面,傷病讓訓練變得不系統,直接導致了場上的體力、體能出現問題;加之幾站比賽打不好,排名靠后,接下去的比賽第一輪就要碰到種子,賽程變得愈加艱難;總是第一、第二輪輸,你的心情就會很差……這是個惡性循環,一環扣一環。”
2010年12月的最后一期世界排名,盧蘭的名次下滑到第30位。
離開,反復斟酌的抉擇
2010年底,父母來到北京陪盧蘭過元旦和春節,此時的她第一次萌生了退役的念頭。不過在父母的勸解下,這樣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。她真誠地相信,通過努力后傷病的影響是可以克服的。
帶著媽媽送的紅手鏈,盧蘭告訴自己:“我覺得凡事都要靠自己,關于本命年的說法有很多,可我不會多想那些,因為說法不能決定一切。”
羽超聯賽中,她一度以超過八成的勝率在女單選手中位居三甲,戰勝的對手中包括蔣燕皎(微博)、汪鑫這樣的強敵。“這個賽季加盟廣州恒大,就是想通過聯賽來鍛煉自己。”
國際賽場,經過2011年馬來西亞、韓國和全英三站比賽的適應,她終于在成都亞錦賽有所斬獲,雖然只是一個亞軍。她笑著接過了“黑馬”的封號,“我覺得算吧,這次比賽還是有些進步的,慢慢來吧,應該會更好的。”新聞發布會上,這些話是說給記者聽的,更是說給她自己聽的:“前面輸多過少次,遇到什么挫折,能夠以坦然心態面對非常重要。不管經歷了什么,我都能接受,我相信最好的永遠在后面。”
但現實是吝嗇的,剛剛灑進了一絲陽光,轉眼天空已是陰云密布。2011年6月初的連續兩站泰國和新加坡公開賽,盧蘭都是在首輪敗在印度名將內維爾拍下,隨后的美國大獎賽,她又在第三輪輸給了中華臺北小將戴資穎。這三場失利,對于她是極大的打擊,即便用盡了全身力氣,但很多東西是不是依然無法改變?
“受傷之后,我在球路上慢慢地嘗試著改變。在這個過程中,我學會了不同的打球方式、戰術套路,很多方面有很大提高。但畢竟受到速度和彈跳上的影響,缺少了以前拿手的東西。其實同內維爾和戴資穎的比賽,我發揮得都不差,但就是到了關鍵時刻,輸就輸在沒有了自己的殺手锏。”大抵在8、9月間,盧蘭開始認真考慮起自己的未來。
巧合的是,那時候鮑春來(微博)向國家隊正式提交了退役申請。“不是因為小鮑退役了我也想走,湊巧的是我也在那個期間有了離開的想法。”盧蘭說,“我們之間交流過一次,他也是讓我想清楚,畢竟我還年輕,希望我不要因為自己一時沖動,做出后悔的選擇,讓我再堅持下去。”
2011年12月初,盧蘭將自己的想法和總教練李永波進行了溝通,李總的話幾乎是小鮑的“翻版”,并且給了她一個假期好好理清思想、調整情緒。盧蘭和媽媽坐上了飛往麗江的航班,5天的假期轉眼而逝,回到北京重新投入訓練。沒過幾天,盧蘭還是做出了離開的決定:“因為傷病不能和大家一起正常訓練,一方面調動不起來自己的積極性,沒有什么信心;另一方面,也不能夠幫助隊伍,不能幫到其他隊員的奧運備戰。所以經過再三考慮,覺得還是離開吧。”這一次,爸爸媽媽沒有再勸說,“只要女兒開心就夠了。”
未來,期待第二個人生
做出這個決定時,剛好是盧蘭搬入天壇公寓的第十個年頭。“在國家隊,我也算得上是老隊員了。”其實,說這話的人只是個24歲的小丫頭。
試著將盧蘭的職業生涯做些歸納,很容易想到把北京奧運會作為分水嶺。幼時的她可用“一帆風順”來形容:憑借著出色的身體條件被江蘇省隊教練張洪寶慧眼識珠,入選國家隊時還未滿15周歲;2006年在日本捧起尤伯杯成為世界冠軍;經過兩年的競爭擊敗朱琳(微博)搶到了第三張北京奧運會門票。
可是,北京奧運會女單季軍之爭輸給印尼的尤莉安蒂,讓盧蘭深深陷入自責的泥沼。奧運之后回到家鄉常州,當地體育局官員哪怕是一句安慰性質的話“第一次參加奧運會就能進前四已經不錯了,只可惜沒有讓三面五星紅旗一起升起”,也讓她霎時淚流滿面。
眼淚過后,盧蘭學著長大。“職業生涯里有過很多難忘的時刻,第一天踏進國家隊訓練館、第一次站上世界冠軍領獎臺的畫面我都清楚地記得。但是最讓我難忘的還是遇到的挫折,每一個困難都讓我慢慢地成熟。”
奧運會被盧蘭視為“最大的遺憾”,也背上了“心理素質差”的評價。但當王儀涵、王琳在2009年初強勢崛起,人們正將盧蘭的名字從中國女單新一姐的討論中逐漸淡出時,她用近乎完美的表現在印度海德拉巴宣告了自己的“復出”。緊接著的常州大師賽,盡管未能在家鄉捧起冠軍獎杯,但在四分之一決賽中淘汰了此前自己曾連輸6次的周蜜,擺脫了“逢周不勝”的魔咒。
“自己以前特別容易受周圍的影響,太在乎別人的看法,如果輸了球,常常為別人如何看我而左思右想。但是現在我知道,不管遇到什么困難,都不能逃避!”盧蘭這么解釋世錦賽上“蛻變”的原因。
走出奧運會的陰影,讓盧蘭變得自信和堅強;而在同傷病抗爭的過程里,她體會到那句“我是我自己的”的重量。她克服傷病的種種努力或許在賽場上付諸流水,但努力本身至少證明,在命運面前,人也是不可被戰勝的。當現實無法改變,選擇離開,其實是一種勇氣,是自己對自己的一種擔當。
盧蘭說,是羽毛球給了她這樣的勇氣和力量。“練羽毛球到現在,我最大的變化是在性格上。小時候的我很柔弱,不愛說話,遇到什么困難總希望依賴大人,會聽從他們的意見。也不敢去和別人說話,一般人很難了解我。”
要是花時間將盧蘭在近兩年所接受的采訪做一個文本分析,“很多事情,都要獨自去解決”這句話絕對是出現頻率最高的。面對李永波總教練的挽留,她相信“李總所說的‘你以后肯定會后悔’或許會成真,”但她默默告訴自己,“路是我自己選的,無論是好是壞,我都會去承受。”
如今,她也樂于把自己對于未來的打算拿出來分享。離開北京之前,她和國家體育總局乒羽中心主任劉鳳巖交流了想法,希望未來有機會去世界羽聯工作,“最好是市場開發或者賽事組織、運動員服務一類”;她也常常對家人、朋友說,下一階段的首要任務是念書,“打好基礎還是最重要的,特別是學好外語,要不然即便以后人家給了你機會,你自己也把握不住。”不久前,她正式收到通知,將成為明年新一屆北京體育大學冠軍班的成員。
采訪的最后,筆者將五月天的新作“第二人生”推薦給她,她笑著點頭,“很多朋友都是這么對我說的。”不妨應景地改一下歌詞:
生命不是過程 而是美麗旅程
第一站叫一帆風順 第二站叫風雨中的成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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